1994年,教育界發生了一件大事,大學生畢業開始“不包分配”。而那年,我正在東南大學最后一年,剛好撞在了槍口上!
1994年,原國家教委下發文件,不再按照國家任務招生計劃和調節性計劃分別劃定兩條錄取分數線,實行統一錄取分數和收費標準,畢業后也不再由國家統一分配工作,即所謂“招生并軌”。這份文件的發布,成為了中國大學教育改革的一道分水嶺。
在此之前,只要考上了大中專學校,未來就是國家干部 ,畢業包分配,拿鐵飯碗。
1994年,一切嘎然而止,“雙向選擇”來了!我們這一屆畢業生,是既緊張,又興奮。每個人也都有了自己的人生故事,有時候就是一念之間。
我們專業(生物醫學工程)有保底的就業機會,就是醫院的設備科。此外,一些醫療設備老廠也有機會,如無錫海鷹B超、汕頭B超等。神舟飛船啟動了研發,赴京也有機會。做核磁共振的深圳安科是我們的夢想單位,但那年沒來東大招人。
“金雞獨立”一通宵赴廣州參加畢業生人才招聘會
1994年春節期間(大概是初十),我坐綠皮車從長沙到了廣州。打工的人流無比擁擠,從月臺正面根本就上不了車。
我背負行囊,出現在沒有站臺的那面的道基上,手拿兩包香煙示意。上面的乘客大叔遂將窗戶拉到了最上面。我縱身一躍,抓住了窗欞,從窗戶爬入火車里,并將香煙送給了大叔。
車上當真是水泄不通,無奈苦練金雞獨立十余小時,歷經整整一個通宵,終于抵達了廣州站。困了,可以直接打盹,根本不用擔心跌倒。
車輛停穩后,乘客陸續下車,好不容易寬松了起來。天氣挺熱,靠月臺的窗戶也都高高開啟。突然,數個年輕壯漢從車窗里爬進來,見人就搶!奇怪的是,他們繞開了我,是否覺得我是個窮學生?
我住在華南理工大學建筑系孫吉湘同學的宿舍里。校園里高高的棕櫚樹別有風情。1952年之前,那里曾是國立中山大學的校區,所以校園里還有中山先生的雕像,還有國立中山大學的牌坊。魯迅也曾在那里擔任中大中文系主任。
早上,人才市場一開門,無數年輕學子蜂擁而進入。上大廳要么走臺階樓梯,要么走上行的扶手電梯,都擠滿了人。下行的扶手電梯上沒有人,我靈機一動,逆行沖上了下行電梯,用出吃奶的勁頭,克服下行的速度,沖上了大廳。
廣東醫療設備進出口有限公司和我相談甚歡,并表示了很強的接收意愿。那時只有特定的單位才有進出口的權限,所以很時髦。不過在我返校后,他們通知我遺憾無法接收。現在則是任何企業都可以直接搞進出口了。
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晚上,我坐上了返程到長沙的火車。車廂里空蕩蕩的。窗戶外,時不時就能看到煙花在燃放,孩子們在嬉笑,讓我感覺到些許落寞。
到了長沙火車站,大概是早上五點,哪里也去不了,住店也不劃算,我就在候車室將就著休息一下,不小心睡著了。突然感到屁股一涼,一摸,發現褲子口袋被刀片劃開了,丟失了三十多塊錢。不過,母親給我準備了一個布圈圈繞在胳膊上,里面還有100元。
赴北京轉悠,看天安門升旗
元宵節后,歷經了27小時的綠皮車擁擠,這次是和去杭州和上海打工的人流拼車),我從長沙回到了南京上學。
大概是94年的3月份北京也有面向大學畢業生的招聘會。傅瑤和我突然決定去北京看看是不是有機會,或者說我們其實是想去北京玩一玩。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車,這次有座位。記得經過山東德州的時候,站臺上很多小販賣整只的德州扒雞。當時就心想,以后有錢了要吃一只,結果到現在也沒吃過。
從北京站出來的時候,馬上感受到了北京城的皇家氣氛。
韋鈺老師是生物醫學工程系的創辦人和東大校長,她于93年調到教育部任副部長。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們不揣冒昧地撥打了她家的電話。韋老師聽說我們是生醫系的學生,很驚喜,她說:你們真巧啊,我剛回家,馬上又要走,你們恰好這個時候打電話進來了!聽說我們是來看工作機會的,她給了我們一位工作人員的電話,說可以給我們一些應屆畢業生就業的政策指導。
第二天凌晨的時候,我們從溫暖的被窩起來看天安門升旗。在響亮的義勇軍進行曲中,看到五星紅旗飄揚著升到旗桿頂的時候,心中有莫名的激動,還留下了一些淚水。
圖注:2019年3月再次看升旗儀式
我們去了教育部,見了那位張(?)先生,他熱情地介紹了畢業生從“包分配”到“雙向選擇”的政策變化。總而言之,這是挑戰也是機遇,就好比從“包辦婚姻”到“自由戀愛”。
我們去了大學畢業生招聘會,外地高校的非北京生源并沒有什么好的機會。北京的入戶指標非常稀缺。當然現在也一樣。
我和傅瑤決定去國貿大廈碰碰運氣,那里相傳有不少大名鼎鼎的外資企業。兩個人在一起膽子很大,先從大廳的公司名錄里找了幾家公司,隨后一家家敲門說明來意。外企的人都很客氣,都禮節性地說:好的,你們的簡歷我收了,有機會就通知你們!
惠普公司的蘭濤先生熱情地和我們聊了天。他為我們熱情介紹了惠普的情況,也很客氣地告訴我們其實也沒有什么機會。剛剛查資料,蘭濤后來擔任了從惠普分立出來的安捷倫中國區總裁。
這個有個有趣的段子。惠普衛生間里的衛生紙特別的柔軟,我們不約而同地順了一段出來留作紀念,就不記得后來有沒有用它來擦臉了。
挑戰過了,既然確實沒找到機會,我們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晚上吃面的時候,飯店老板說:管飽,若不夠免費加面條。感覺很豪邁!
獲得了蛇口通廣北電的接收函
有不少用人單位來到學校招人。成賢街的學生活動中心里,時不時有雙向選擇見面會。
我因為是湖南人,當時一心想著去南方。我參加了蛇口通廣北電的招聘會,并榮幸獲得了接收函,這是一家生產用戶程控交換機的企業。
招聘人員說:蛇口住久了,就不喜歡深圳市區的擁擠。多年之后我到深圳,看到一個大牌子:工作在市區,住在蛇口,圖片是一個小孩放風箏。然而我到底也沒有買蛇口的房子,實在虧大了。
我問了招聘人員一個問題,離深圳大學近不?對方答:不遠啊!多年之后我到深圳,在深大后面粵海門村住了不短的時間。
我問了一下蛇口通廣北電的待遇,答曰1000元左右的基本工資。當時南京本地是五六百元左右的月工資。
去年,曾在那做銷售服務的張忠先生告訴我,只要出差就有出差補貼,收入就可以大大增加!俞渭華是早一年的1993年獲得了通廣北電生產部門的OFFER,同時菊廠讓他做銷售,工資都是七八百,但后者燈紅酒綠,他就選擇了后者。
決定讀研,但最后還是去了深圳
94年1月是研究生考試,我報考了中山大學的研究生。大概是94年3月,我再次坐火車來到了廣州,參加了復試。
當年治安不好。火車經過某地的時候,我扒在桌子上睡覺。突然被鄰座捅醒,原來是有人上車打劫!!廣州的公共汽車上,有人借著衣服遮擋,想掏我的包,被我看破。
到了中大對面的康樂村,點了一碗面,五元,上面飄了一兩片菜葉,一點肉都沒有。感慨廣州物價之高。晚上買了一瓶啤酒買醉,卻發現一點酒精含量也沒有,原來是廣東特產菠蘿啤純粹是飲料,感覺哭笑不得。
面試是聊天。筆試題很簡單:畫一個收音機原理框圖。邊上有位博士,還熱情地OFFER給我們指導。方向是毫米波和亞毫米波方向,前者的頻段屬于5G,后者的頻段屬于6G,都很超前。我的導師是羅錫璋教授,后來我延遲畢業三個月,在《國際紅外與毫米波學報》發表了一篇第一作者的英文學術論文。
我的父母親期待我繼續讀研究生。中大數學系的博士王先彪師兄告訴我,在廣州勤工儉學也可以輕松月入上千。
我最終決定放棄蛇口的OFFER,而選擇了讀研究生。直到今天,也不知道這個選擇的正確與否,因為我終于發現自己并不是搞研究的料子。
1997年畢業后,我放棄了廣州市電信局的美差,還是去了那燈火闌珊、華麗花哨的深圳,為此還墊付了8000元的培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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