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則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上海一位老大爺在去飯店吃飯時,因為店家只提供手機點單而未提供紙質菜單,他便怒斥店員,并要其大聲朗讀菜名。
當有些網友在質疑大爺的做法有些過分的同時,我們也應該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那些我們年輕一代認為先進發達的互聯網新工具,實際上或許正在成為中老年人生活中難以逾越的大山。
有趣的是,當把這個結論套在一些特定的領域中時,情況又有那么點不一樣。那些說著不會用掃碼點單、移動支付的長輩們,卻熟練地操作著微信:在這里,他們會發語音,會搶紅包,還用各種雞湯和傳聞“占領”了朋友圈;當他們笨拙地向子女求助如何使用淘寶下單時,另一邊卻在拼多多上拼單拼得不亦樂乎……
這也許正是中老年人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的“雙重生活”。
被“拋棄”的中老年網民
“閨女,幫我在網上買個充電寶。”
幾年前的時候,還不太會用智能手機、電腦也僅限于看看電視劇和打打麻將的父母常常這么向我“求助”。對他們來說,淘寶上五花八門的東西確實很吸引人,但繁瑣的下單步驟實在令人頭疼。
我曾經做過一個紙質版的詳細攻略給他們,上面按照步驟分別標注重點并截圖,之后還帶著他們進行了一番“實戰”。然而當他們后來再進行獨立操作時,一切仿佛又變成了過眼云煙。
后來有了手機版的淘寶,稍微變得簡單了點的界面降低了一些學習成本。終于,他們學會自己獨立下單買東西了。
然而在移動互聯網的大潮面前,他們的生存能力還是多少顯得有點不堪一擊。
有一天,他們發現打車不再是以前那樣站在路邊招手停就可以了,無數輛標著“空車”的出租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只因為它們已經被使用網約車軟件的用戶提前預定。
超市和菜市場開始“嫌棄”起他們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的零錢包,由叮當作響的硬幣和醒目的百元大鈔們所帶來的生意成交的喜悅,早已比不微信或者支付寶入賬時的那一聲電子提示音,因為他們不用再考慮找零,也不必再承擔因為收到假鈔而帶來的風險。
買車票也成了一件讓人心酸不已的事。當體驗過一次子女在手機上經過幾次簡單的點擊便成功購票的經歷之后,他們也不再想去人潮涌動的火車站排隊了;然而要么是不會注冊賬號,要么是銀行卡綁定不成功,有的時候還害怕自己選錯了日期和車次,12306已經成為他們手機中那個每次都想點開卻又只能無奈退出的“僵尸”應用。
共享單車、移動支付、智能可穿戴設備……這些于我們而言已經耳熟能詳的應用和服務,對他們來說卻像是一片未知的領域。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最新數據,截至2017年12月,我國的網民總規模已經達到7.72億。其中,10-39歲網民仍然占據大部分,比例達到73%;而50-60歲及以上的網民雖然目前僅占網民總數的10.4%,但60歲及以上的高齡群體比例卻在不斷增加。
這些正向互聯網世界靠攏的中老年用戶,卻因為不會用、不敢用等原因,被如今的互聯網時代客觀“驅離”。
武漢大學互聯網全齡化實踐隊曾經在2015年的時候發布過一份《中老年人使用互聯網情況調查報告》,當時的數據顯示,約有33.3%的老人經常在上網時遇到困難,另有51.7%偶爾遇到困難,這兩塊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了八成。
具體來說,他們遇到的困難主要有這些:
缺乏必要的科技和互聯網知識;
智能設備和應用的操作復雜;
年齡漸長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降低;
內心恐懼、抗拒;
缺少學習的機會和場所。
除了第四條之外,其他幾個原因似乎都和客觀因素關聯度更高。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有的時候其實并不是長輩們不愿意“趕潮流”,而是這股潮流來得太快太猛,令人難以招架。
正如開頭所說的那位要求店員報菜名的老人一樣,他憤怒的點不在于飯店使用手機點餐,而是在用了手機點餐之后便廢除了傳統的紙質菜單。這就像一家店在支持移動支付之后便不再接受現金一樣,改革來得太快,缺少一段足夠長的過渡和學習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對多數人的便利,對少數人卻可能意味著不便。
但在這些地方,中老年網民卻異常活躍
雖然不太會用移動支付,但長輩們在搶紅包、發朋友圈炫耀孫子孫女的時候,卻把各種社交軟件用得6到飛起。
江湖上流傳過這么一種說法:年輕人都用QQ,只有老人家才用微信。曾經我一度以為那只是在調侃“已經步入中年”的“第一批90后”,但現在看來,真正的“老人家”用戶也符合這條定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原來一度被認為與時代脫節的中老年人,已經逐漸成為了微信的新用戶增長極。根據微信官方發布的數據,截至2017年11月9日,微信上的月活躍老年用戶(55-70歲)已經達到了5000萬,而僅僅在兩年前,這一數字還是1263萬。
而在另一份名為《中老年互聯網生活研究報告》的報告中,大約98.5%的受訪中老年用戶表示他們會使用微信進行聊天,在他們最常參與的社會活動——旅游、運動健身和廣場舞中,微信也已經超越傳統的電話,成為他們最主要的組織和聯絡方式。
除了最基本的通訊功能之外,在微信中進行社交和獲取資訊也是他們的樂趣所在。
還記得那些年刷屏的各種雞湯和謠言嗎?《有些人開始是個笑話,后來卻成為了神話》、《深度好文:千萬別把孩子養成了乞丐》、《就是這么牛!苞米地驚現大耗子,四只大狗才將它逮住!》、《真相!反復煮過的開水比毒藥還毒》……看著這些幾乎篇篇十萬加、轉發量還頗高的爆文,身為新媒體從業者的我不禁“汗顏”。
不光要分享到朋友圈,長輩們還樂于在各種興趣愛好群、家庭聊天群里轉發這些資訊和公眾號文章,對子女還可以提供一對一直接發送,可以說是360°全方位立體化的無縫信息服務了。
但如果你認為他們只會轉發轉發公眾號文章和收收紅包,那就大錯特錯了。能夠讓他們隨時隨地一展歌喉的K歌軟件,像寶藏一樣擁有熱門曲庫的廣場舞app,還有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的拼團購物應用,如今已經成為他們手機中的新寵。
不得不承認,在學會用手機這件事上,興趣的確是最好的老師。原來說著不會用的父母長輩們,會因為最近迷上了某件事而讓學習能力突飛猛進。
為了學一支新出的廣場舞,一群平均年齡六十歲的老人學會了用糖豆app;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在王者峽谷跟你開黑的那個,不是放假的小學生,而是隔壁退休在家的李大爺。我就見過因為迷上《憤怒的小鳥》而奮戰到天明的五十歲老爸。
而多少帶著點占便宜心里的群體傳播效應更是可怕。當有人在群里發了拼多多上10元包郵的黃金奇異果拼團消息之后,“秒開團”不再是夢;就連前面提過的曾一度讓中老年人望而卻步的移動支付,也因為各種紅包滿減補貼的力度大,而逐漸征服了他們的心。調查數據顯示,如今有半數的中老年人愿意使用手機支付。
說好的被互聯網時代“拋棄”了呢?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們?
在談到近幾年很熱的“消費升級”時,我們常常以“一二線”或者“三四五六七八線”城市等為維度來劃分不同群體的消費特征。
這個時候,曾經出現了諸如“小鎮青年”、“五環外人群”這樣的概念。雖然看上去都是新鮮詞,但它們實際上體現的是一種互聯網時代對社會群體的重新定義。
快手上的“小鎮青年”和拼多多上的“五環外人群”從來都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正如Keso在《五環內人群和看不懂的拼多多》中所說的那樣:
“確實存在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世界,一種我們不了解的使用互聯網的方式。……就像拼多多從來都不是為了下沉人群開發產品,快手從來都不是為了四五線或底層人群開發產品,它們用一個普適的產品覆蓋了更廣泛的人群,其實很多是過去不在你視野中的人群。”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我們把這種人群劃分的標準和維度從所處城市的等級轉變為年齡差異,也許可以對這群好像被互聯網時代“拋棄”卻又異常活躍的中老年用戶進行新的詮釋:他們的力量可能只是被我們低估或者忽視了。
在美國的社交網絡圈里,也有類似“年輕人用QQ,老人家才用微信”這樣的用戶群體區隔。
盡管Facebook也誕生于“年輕人”之手,但當它逐漸成長為一個成熟社區之后,也開始有了“老齡化”的趨勢。根據市場研究機構 eMarkerter今年2月發布的一份報告,在過去的一年中,Facebook大約流失了280萬25歲以下的年輕用戶,他們大部分都轉移去了更加年輕的社交平臺,比如Snapchat。
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數字。盡管Facebook的整體月活用戶數還在不斷增加,但隨著幾個不同年齡層的年輕用戶數量的減少,很明顯,平臺上的主要活躍用戶正在向年長層轉移。
(Facebook平臺上不同年齡層、不同性別的用戶占比)
雖然不像年輕人那樣擁有足夠強大的新鮮事物學習能力,但這批中老年用戶卻是潛力巨大的消費群體。根據阿里巴巴大數據,僅在天貓和淘寶平臺上就有將近3000萬的50歲以上用戶,他們的平均網購消費能力可以達到5000元/年;而在京東平臺上,2017年上半年,老年群體的網絡消費額增長率也高達78%。
他們之于現在的年輕人,就像曾經的“小鎮青年”之于“五環內人群”一樣,突然有一天就變成了一種現象。然而我們感受到的“突然”,一方面是由于他們在學習中存在障礙而客觀造成的“落后”,另一方面,則有可能是我們的主觀忽視。
也許我們天生就覺得,已經過去的終將被時代所淘汰。
只是互聯網時代對社會參與度的高度透明化,把這種中老年人“熱情擁抱互聯網”的趨勢誠實地表達了出來。只要技術和學習能力不再是問題,這些還有很多余熱等待發揮的中老年用戶,也許會像占領籃球場來跳廣場舞一樣,占領我們曾經以為他們不會來的互聯網產品高地。
所以,不要只把眼光放在吸引年輕人身上了,也許中老年人才是下一波用戶增長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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