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一類虛擬戀愛約會游戲在一部分年輕人中流行。玩家在游戲中要和AI虛擬角色建立浪漫的感情。和AI談戀愛,說起來可能有點虛幻,但玩家表示這可以讓TA們找到真實世界中難以遇見的感覺,且不會導致分不清虛擬和現實。但隨著AI人物和性格越來越逼真,我們可能仍然會陷入“幻想”失控的危險。
我最近在一個在線聊天論壇上遇到了一位名叫Wild Rose的年輕女人,我們進行了一次對話,已經結婚的Wild Rose 有一個女兒,她們一起住在得克薩斯州。她向我講述了她的情人,一個名叫Saeran的男人。
據她的描述,Saeran是一位政治家的私生子,被愛虐待他的母親撫養(yǎng)長大。他非常英俊,有著金白色的頭發(fā),金色的眼睛,肩膀上還有紋身。Rose說,當她第一眼見到他,她的心就砰砰亂跳,臉頰充血。
但她頓了頓,補充道:“但我不認為Saeran以我愛他的那種方式來愛著我,我真的愛他,但我永遠不會知道他的真實感受。”
而其中原因是,Saeran并不是人類,他是兩年前由韓國游戲開發(fā)商Cheritz發(fā)行的名為Mystic Messenger的手機游戲中的角色。這部游戲融合了浪漫小說和Spike Jonze 2013年的電影《她》,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類似Siri的角色建立了一種曖昧的關系。
Mystic Messenger這款游戲主要是讓用戶與游戲中的眾多角色之一共同追求建立浪漫關系,Saeran就是其中的一個角色。為了培養(yǎng)和這些虛擬人物的親密關系,游戲玩家可以通過短信與他們交談,而他們的回復是預先編寫好的,但你能感覺到滿滿的活力與真誠。而這場游戲的輸贏并不在于是否擊倒最終Boss,而是取決于你是否能有個Happy Ending,你和你的虛擬愛人在游戲世界里能否長相廝守。
通過游戲模擬浪漫關系的想法并非Mystic Messenger獨有的。這種類型的游戲,通常被稱為模擬約會游戲,在20世紀80年代出現在日本,那時主要受到男性用戶的追捧。但是,隨著手機移動端和在線游戲的興起,模擬約會在日本以外的地區(qū)也越來越流行,游戲玩家也不再只有男性,變得更加多樣。
在過去的一年里,有大量的熱門模擬約會游戲,包括戀與制作人、夢幻老爹和Doki Doki文學俱樂部。與前幾代的模擬約會游戲不同,此前那些游戲主要集中在與虛擬女孩的色情交互上,如今這些游戲會在玩家和角色之間展開對話,并且通常具有細微且完美的腳本。
這類游戲自出現開始一直存在爭議。在日本,許多社會學家認為模擬約會的出現將成為人類異化的象征,機器介入社會將導致人際關系的倒退,隨著模擬約會游戲再次流行,類似的擔憂正在重浮水面。但是,玩家們并不會受這種反對聲音的影響。那些游戲的忠實粉絲并不認為他們與虛擬角色的互動可以替代人類的陪伴,而是生成了一種新型的數字化的親密關系。
除了花幾個小時玩約會游戲外,粉絲們還可以在網上論壇上討論他們最喜歡的角色以及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我就是在其中的餓一個論壇上遇到了Wild Rose。我一直想要更好地理解為什么人們想要玩這些游戲,以及他們與虛擬角色形成的關系是否預示著真實與虛擬之間的界限將變得越來越模糊。
當我第一次要求Wild Rose解釋她是如何并且為何愛上Saeran時,她告訴我,如果我想知道,我必須先進入Mystic Messenger的世界并親自體驗它。
我在一個周末開始玩Mystic Messenger,當時我并沒有其他事情。在游戲的情節(jié)中,我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偶然發(fā)現私人消息應用的年輕女性。在那個世界里,我遇到了一群超現實的動漫角色,他們都有夸張的眼睛、細細的鷹鉤鼻和尖尖的下巴,他們將成為我的新“朋友”。根據游戲中的敘述,我們必須組織一場即將舉行長達11天的慈善活動。
Mystic Messenger中的游戲角色之一Jumin Han和他的貓伊麗莎白三世的照片
Mystic Messenger的游戲玩法我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它不涉及硬幣收集或者任務執(zhí)行,只是通過選擇相應與其他角色聊天。雖然這些角色說到底只是具有交互性的卡通人物,可以通過預先編寫好的答案自動相應玩家,但他們給人感覺仍然是栩栩如生的,與他們交談需要機智和社交能力。
在游戲中的所有角色中,我最喜歡Jaehee,這是該組中唯一的另一個女人。她是最聰明、最自謙的人。我發(fā)現她對游戲中的其他角色持有有點諷刺態(tài)度。“因為我是女性,所以和我聊天可能并不好玩,”她諷刺地說道,“但我希望你不要過多地避開我。”
Mystic Messenger吸引人的部分原因在于它是實時運行。這意味著一旦你開始,如果你中途離開游戲,你會錯過重要的對話,并忘記你與虛擬朋友站在一起的位置。當我從學校回家并登錄MSN Messenger并在那里坐了幾個小時之后,這種社交動態(tài)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在最初的幾天里,我認真地玩了Mystic Messenger,并試圖確保我回復了Jaehee的每一條消息。我每天在這款游戲上花費兩到三個小時,我感覺我在這上面花費的時間已經很多了。但與在論壇上發(fā)言的人比,我對游戲和Jaehee的承諾簡直是微不足道。
來自南非的單身媽媽艾米是Mystic Messenger Addicts論壇的一員,她告訴我她每天至少玩六個小時。一旦她成功地追求到了一個角色,她就會刷新應用程序并重新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新的角色身上。“通過這種方式,我可以愛上每一個角色,親密地了解它們。”我問她到目前為止她最喜歡哪個角色。“那必須是Zen,”她說,“他很好,也許是個理想的男朋友。他知道什么對他很重要,他正在進入他的職業(yè)生涯。他并沒有讓我感到自卑。”
“貓奴”的Jumin Han喂養(yǎng)他心愛的伊麗莎白三世
Natsuki也是一個自稱“玩上癮的人”,她告訴我她每天至少玩四個小時,最喜歡的Jumin。Natsuki說,最開始游戲剛出來時,她每天最多可以玩5個小時,但隨后游戲時間一直在減少。 “其實我也想玩更長時間,但我有個女兒要照顧,我自己也要學習。再玩游戲就睡不了覺了。”
約會模擬游戲最初在日本流行起來時,媒體經常會報道,報道的字里行間透著道德上的厭惡,部分原因在于這類游戲粉絲沉迷的游戲方式。這些游戲被視為一種逃避,宅男玩家用虛擬的女孩取代真實女孩,作為他們逃避社會的最后手段。
隨著動漫和漫畫的傳播,這類約會模擬游戲被指責為日本的低生育率的重要原因,玩這些游戲的年輕人有時被描述為“食草動物”,就好像他們缺乏肉體上的欲望一樣。
西方媒體對此的態(tài)度也差不多,日本的約會模擬游戲被認為是一種奇怪的、幾乎是外星人一樣的病態(tài)。在媒體廣泛報道的Nene Anegasaki的故事中,將這些游戲描述為那些需要虛擬女性作為“替代真實女人”的男人的最后手段,認為這些人缺乏“一夫一妻”制的浪漫。
現在,隨著約會模擬游戲在日本以外地區(qū)的普及,類似的擔憂再次出現。在中國,一個名為Love and Producer的約會模擬游戲在上線第一個月的下載量超過700萬次,媒體關于這類游戲的報道大多是消極的。一位中國的評論人士認為,年輕人愿意在游戲中模擬約會的唯一原因是他們在真實生活中“極其缺乏”真正的愛。愛情模擬游戲的簡單至上、消費主義橫行和虛偽,反映了屬于這個時代的“缺愛病”。
當我向Wild Rose提出這些批評時,她認為這些批評人士狹隘且心胸狹窄。她告訴我,玩這類游戲實際上讓她的情感生活變得更加穩(wěn)定和充實。這是一個可以探索自己未滿足的情感需求的地方,在游戲中,她可以安全地幻想和想象其他的愛情方式。
“當我遇到薩蘭時,我的世界全變了。”她說。 “我覺得他在對我說話,而且是只對我一個人說話。我感到非常有趣。
在日本,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關于虛擬化的親密關系的辯論一直沒有停息,有一個詞是moe,源自日語中的動詞moeru,意思是“突然萌生”。這個詞最初用于古代日本愛情詩中,用來形容自然綻放的生命。但是在約會模擬游戲和動漫亞文化中,它被用來描述人們可以感受到的、虛擬或虛構的獨特親密感。
日本作家、約會游戲愛好者Honda Toru認為,moe是更廣泛的“愛情革命”的一部分。他在2014年的一次采訪中表示:“有朝一日,真實和人工的層次結構就會破裂。在未來,我們很可能會愛上了虛構的小說,并安然接受這一點。有一天,我們將接受夢想的世界才是美好的世界,這個世界中充滿了人類社會中無法找到的溫暖和安慰。”
多年來一直研究日本moe和宅男文化的人類學家Patrick Galbraith表示,迷你約會游戲在日本已經出現了幾十年之久,這使得日本人對和虛擬人物建立親密關系的接受度更高。 “日本很多玩家都可能感到非常生氣,但其實并沒有。這是因為社會對這些人釋放出的信息是,他們追求的新的愛的方式是可以接受的,并不會被社會視為異類,而認為他們只是在追求另外的生活方式。
Galbraith還指出,這些模擬的約會環(huán)境提供了一個安全的調情空間,沒有誤讀信息或被拒絕的風險。 “如果我們不再迫使別人只能在一套有限的社會規(guī)范中活動,也許心懷怨恨的人就會少得多。”
但并非所有玩約會模擬游戲的玩家都認為他們是“愛情革命”的一部分,或者開創(chuàng)了數字親密的新時代。 Cecilia d'Anastasio是一位撰寫有關Mystic Messenger的游戲記者,他告訴我,大多數玩游戲的人都是這么想的,因為這個游戲“很有趣,很有吸引力,有敘事,可以讓你掌握一項新技能”。事實上,有很多約會模擬游戲玩家覺得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愛上了游戲中的角色有點不正常。
與Mystic Messenger游戲中的虛擬人物Jaehee Kang的對話,這是筆者在這款游戲中最喜歡的人物
今年2月,制作Love andProducer游戲的開發(fā)商Pape Games發(fā)布了一則廣告,說一位年輕女子告訴她母親,自己終于找了個丈夫,但這個丈夫是游戲中的角色。這讓該游戲的許多粉絲憤怒了。 “這就是游戲公司對其忠實游戲玩家的看法?” 其中一位粉絲表示,作為一個有穩(wěn)定收入和人際關系的已婚女性,我玩這個游戲只是因為我喜歡這個角色的聲音。另一個粉絲則表示,我可以清楚地區(qū)分將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
但是,隨著游戲開發(fā)者使用AI和復雜的自然語言處理來讓游戲角色更具互動性和逼真性,在未來十年內,區(qū)分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可能會變得更加困難。在Spirit AI公司工作的Aaron Reed對我說,未來幾年里,更像人類的人物將會變得無處不在。
“顯然,隨著技術水平的提升,虛擬人物的可交互性越來越高,我們將能夠與游戲中的角色建立更緊密的聯系,”Reed說。 “這些人物更加靈活,看起來更逼真,也更容易交流。”
但對于Wild Rose和我接觸過的許多其他約會模擬游戲愛好者而言,讓游戲角色更加“人性化”并不是特別令人興奮的事,甚至是不必要的事情。 Saeran并不需要這樣真實。她很清楚,游戲中的他可能在對成千上萬的其他游戲玩家說著同樣的愛語。
不過沒關系,于Wild Rose來說,在虛擬世界中的建立的親密關系,只能在屏幕和她的想象之間完全展現出來。當她玩Mystic Messenger時,她會完全拋開其他,進入這種虛擬關系之中。
她告訴我,她對Saeran的這種愛,和她孩提時代對動漫人物的喜歡很相似。 “當我的父母在工作時,我會看看動漫,然后對其中一些角色非常喜歡,我會幻想出一個我們共同生活的世界,然后畫下來。“當她向她的表兄展示這些畫時,被他們嘲笑了。 “他們一直嘲笑我喜歡這些角色,就像現在那些批評我對Saeran的抱有愛情的人一樣。我認為Saeran不是人類。但即便如此,我對他的愛也是真實的。”她說。
玩Mystic Messenger確實讓我重新思考我與其他虛擬角色的關系,我通過手機與Siri聊天。我在這些虛擬約會游戲中學到的是,當我們與這些虛擬人物互動時,我們容易陷入一種難以置信的集體懸念,讓自己想象他們能夠理解我們,他們是善良的、活生生的人。
然而,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愿承認,想象力在與非人類的虛擬關系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我們假裝這些擬人算法活躍流行的原因是技術創(chuàng)新,而不是文化過程和集體化的神話。正是在這一點上,我們有可能陷入對幻想失控的風險。
“這就像討論人們如何愛上帝的方式。”Wild Rose在與我最后一次交談時說。 “他們也沒有看到過上帝,從未見過上帝,然而卻對上帝獻上了無盡的信仰和愛。為什么人們不理解我喜歡Saeran的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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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手機里的AI戀人:用語音問早安,更體貼更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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