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學霸、七次創業、涉獵金融，現為專業投資人——星瀚資本創始合伙人楊歌既是「技術理想主義」的擁護者，也是「市場驅動創新」的推廣者。

兩年間，楊歌馬不停蹄接觸了幾百個AI團隊、上百個芯片項目，在人工智能列車呼嘯而來的前夜，他是中國AI芯片的堅定看多者和實際參與者。

楊歌亦是中關村集成電路設計園的老朋友，并曾在園區舉辦的芯片主題活動上，對人工智能的發展做出深入淺出的闡釋，給「創芯」企業留下深刻的印象。

2019年5月，中美貿易戰愈演愈烈，芯片競爭硝煙四起。我們不禁要問，傳統芯片受制于人，中國AI芯片能否逆勢起飛？中國AI賽道的創新創業生態是什么？怎樣的AI芯片團隊才能取勝？AI創業只要技術領先就能成功么？

在繁忙的工作間隙，楊歌在三里屯辦公室與《明芯會客廳》進行了一次深入對話，他的答案非常清晰。

1芯片產業要突破，AI很關鍵

楊歌認為，AI芯片對中國來說是一次「回歸零點、重新賽跑」的機會，不容錯失。

接觸了不少國際頂尖團隊，楊歌認為，在傳統芯片領域，國內外的技術有一定的差距，要趕超還需要時間。

但是智能時代的到來，帶來了全新的機會。

AI芯片全球幾乎同時起步，此時，人工智能領域尚未出現「獨步天下」的國際巨頭。在此基礎上，國內廠商建立芯片應用生態、尋求合作伙伴之路才不會過于荊棘叢生，這也是新生代國產芯片選手們謀求「彎道超車」占據的「天時」優勢。

楊歌認為，技術的發展遵循「金字塔規律」：技術理論在最底層，硬件→系統→軟件→數據→內容→商業模式層層遞升。這個規律在以往的產業演化過程中已被驗證，「上一代計算機的軟件、商業模式早就成熟了」，而人工智能已經處在擁有理論、向硬件爆發的階段，是真正的前沿技術。

楊歌是理工科專業背景，更曾在創業階段擔任過公司CTO，對于當前AI芯片的3條主流技術路徑非常熟稔：

第一條路徑：借助傳統芯片執行AI算法，比如CPU、GPU，選擇這條路徑的，多是英偉達、高通等傳統芯片巨頭。

第二條路徑：半定制電路即FPGA，具備硬件可編程的特性，計算能力很強，全球有60多家公司先后斥資數十億美元研發FPGA。

第三條路徑：高定制、高性能的ASIC，也就是根據特定需求專門設計并制造芯片，其性能、功耗均優于上述兩種芯片，目前國內的寒武紀、地平線、華為等都采用了該種技術路線，并且脫穎而出。

楊歌更看好第三條路線。

「地平線、寒武紀、華為這樣的公司從底層潛心研究，開始浮出水面了，到這個階段你會發現，第三種路徑的加速度明顯高于前兩種」。

楊歌認為，掌握了ASIC芯片的企業，更有可能開發出市場空間廣闊的通用AI芯片，進而成為AI芯片領域的「英特爾」。

如今，英特爾是全球通用芯片領域的最大霸主，占據服務器芯片95%以上的市場，但其早期發展也是從ASIC專用芯片起步的。

上世紀60年代，英特爾為不同客戶開發定制芯片，A芯片只適用于A，B芯片只適用于B，每個公司都是一個專項芯片。做得越多越費勁，于是英特爾就琢磨做一個通用型芯片：給所有公司都一樣，個性化需求只需簡單修改。這就誕生了如今的CPU、GPU，也形成了英特爾獨步全球芯片市場的格局。

「AI芯片正在經歷這個過程」，楊歌說，「A公司做智能駕駛，B公司做人臉識別，C公司做語音識別，每個公司要求都不一樣，一個一個定制，但做到一定程度，通用性、容錯性、魯棒性、可復制性達到一定水平，通用型AI芯片就有可能成功了」。

進入AI時代，芯片技術將率先爆發，而其中專注ASIC的企業更可能成為「明日英特爾」——這是楊歌對整個人工智能大趨勢的判斷，也是楊歌押注AI芯片的投資邏輯。

2“撩”過上百個AI芯片，只投了這兩家

底層邏輯清晰，到了具體選擇階段、面對幾百個AI項目，作為投資人的楊歌又如何判斷？

毫不夸張的說，近兩年，星瀚資本接觸了幾百家人工智能公司、上百家AI芯片創業項目。但最終，星瀚僅投資了兩家AI公司：鯤云科技和rct studio。

楊歌為何對這兩家公司青睞有加？

首先，在安全的場景中尋找爆發點 。「人工智能先在什么領域爆發？不是醫療、駕駛，因為它事關人命，AI將先在不關人命的系統里壯大」，楊歌認為。

據介紹，鯤云科技的應用主要集中在ToB的工業領域，其產品主要應用于航空航天、工業監控、智慧城市等物聯網領域。而rct工作室專注開發交互式電影的開發，通俗說，就是用AI寫劇本、拍電影。

無論是工業物聯網還是娛樂交互，都屬于「安全場景」，有更高的容錯空間，這對于AI創業是極其重要的。

第二，頂尖的技術團隊。鯤云科技由師生二人陸永青和牛昕宇2016年共同創立，兩位創始人的背景和履歷可用「豪華」二字來形容。

陸永青和牛昕宇均來自英國帝國理工學院。陸永青深耕定制計算芯片領域30余年，發表過450多篇專業論文，獲得2項國際專利，曾參與開發全球首款針對定制芯片的高層編譯軟件Handel-C，并率先將定制計算運用到金融及AI領域。作為行業內有全球影響的權威學者，陸永青身兼英國皇家工程院院士、英國帝國理工學院教授、斯坦福大學客座教授、中英AI聯合實驗室主任、AI領域權威期刊ACM-TRETS的創刊主編等多個要職。而牛昕宇則是英國帝國理工學院的全獎博士和最年輕的助理研究員，獲得七項發明專利、一項國際專利以及諸多國際獎項。

rct studio的創始人，則為曾轟動AI圈和創投圈的呂騁。90后的呂騁是一位連續創業者，其明星AI項目渡鴉科技曾被百度AI收購，其本人則挑起百度智能硬件事業部總經理的重任，更與「科研大神」陸奇有著亦師亦友的深厚交往。

第三，「三態」相符。楊歌所謂的「三態」是指形態、業態和生態。AI投資是典型的技術投資，技術的領先性往往會得到創始人的格外重視，但業態、生態卻往往被忽視。鯤云科技和 rct studio吸引楊歌的地方便在于，創始人對于業態和生態的思考同樣清晰。所謂業態，是指產業鏈上下游，是否能組成完整的產業鏈；所謂生態，則指業態之后的擴展性，是否會有相關行業與本業共振。

據了解，如今，鯤云科技已經研制出「雨人」、「星空」兩款AI芯片，與中國商飛等大客戶達成了戰略合作。

3波士頓動力威猛，但AI更需要「短鏈」爆破

除了專注企業投資，技術控的楊歌保持著對國際領先AI趨勢的洞察。

「連續五年關注波士頓動力，從驚訝到激動到贊嘆到恐懼。站在世界經濟與局勢的節點上，未來的30年將經歷怎樣的經濟和技術變革，積累了15年的時間仍然在山雨欲來前顫抖不已」楊歌在朋友圈寫道。

這天，波士頓動力旗下的Atlas機器人又公布了新的技術進展：能通過自主規劃在狹窄的地形上行走，能過獨木橋、會踩梅花樁。

波士頓動力機器人所展示的技術進步速度令人感到驚嘆甚至是恐懼，但楊歌認為，相對于這種缺乏應用場景的「長鏈」進步，國內的AI公司更需要在「短鏈」找到突破。

「人工智能要想大踏步發展，必須要在短鏈場景上迅速脫穎而出一家公司。第一能夠給大家信心，第二能夠快速迭代短鏈條下的技術」楊歌說。

所謂長鏈和短鏈，是指從理論到應用的環節多寡。

在楊歌看來，人工智能現階段還是一個典型的長鏈條行業。

「從理論到底層的算法調試、硬件制造，關系到模型參數、樣例選取、模型調整，過程極其復雜。而且，到了應用場景環節，還有大量的算例、樣例，開發者需要根據應用場景進行反饋，直到全線跑通。」

「長鏈意味著離錢太遠，只有大公司可以做研發，小公司想直接立竿見影，在市場里面賺錢非常難，這就是人工智能非常典型的特點」楊歌指出。

從理論到應用的過程過長，導致人工智能發展并不快，很多所謂的AI產品只能充當玩具。

但AI中的「相對短鏈」場景出現了迅猛發展——尤以圖象識別領域表現突出，不僅吸納了90%的創業團隊，并能快速迭代，應用于市場。

楊歌認為，技術上的領先不等于商業上的成功。

對于AI來說，技術落地不僅要求技術領先，還需要資本能看懂、市場能看懂、應用者能看懂。

楊歌曾經也是一位技術理想主義者，期待做出完美、甚至推動歷史進步的開創性產品，但后來他意識到，推動歷史不完全靠技術，還要技術被大家接受。

「做一個特別厲害的技術但沒人懂，你就等同于在欺騙」楊歌說，「正確的做法是技術領先半步，隨市場發展在5年內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