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足夠成功了,也不需要再繼續工作;退休了之后,我只想幫助年輕創業者,傳承硅谷的創業文化”,史蒂夫·布蘭克(Steve Blank)(微博)對新浪科技笑了起來。這里是布蘭克在加州Pescadero的巨大農場,附近是美國海景最美的一號公路,碧海藍天陽光燦爛。毫無疑問,這位老人是個非常成功的創業者。
1978年來到硅谷后,布蘭克在21年間創辦了8家創業公司,積累了巨大的個人財富。但他的成就并不僅限于財富,退休之后的他在斯坦福大學、伯克利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等知名學府講授創業課程,影響了硅谷的數代創業者。
他的《硅谷秘史》(The Secret History)被公認是研究硅谷歷史的最佳著作,他的創業著作被全球創業界和投資界視為必讀著作。《圣何塞水星報》將他評為硅谷最有影響力的十大人物之一,《哈佛商業評論》稱他是當代“創新大師”(Master of Innovation)。
作為創業課程大師,布蘭克很善談,談到硅谷歷史與文化是滔滔不絕。在他看來,硅谷成功有三大因素:斯坦福大學、冷戰、寬容失敗與崇尚回報的獨有文化;創業如同作戰,需要迅速反應和果斷決策;移動互聯網改變了創業環境,蘋果沒了喬布斯會出現滑坡,而中國復制硅谷模式并不可恥。在新浪科技的面前,布蘭克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
斯坦福、冷戰與失敗文化
故事從哪兒開始呢?我曾是軍人,在美國空軍服役,越南戰爭的時候我修過飛機。越戰結束后,我在1978年來到硅谷,開始了自己21年的創業生涯。硅谷對來說,意味著一切;我的成功和榮耀都來自于這里。我愛硅谷,也希望努力回饋這片土地。
硅谷真的不大,從舊金山往南到圣何塞的一個狹長地帶,地圖上你找不到硅谷這個地名,在美國地圖上也不起眼,但這里卻是全球的創新圣地。我把這種區域經濟稱為集合體(cluster),正如好萊塢是電影的天堂,紐約是金融的中心。
硅谷的成功不是偶然,這是一系列因素和事件共同促成的結果,是在政府的規劃和推動下,諸多專業科研人才和創業人才共同努力的成就。紐約、西雅圖、芝加哥都有創業和科研團隊,但這里的人文環境、創業氛圍、冒險精神是獨一無二的。
硅谷的榮耀首先要歸于斯坦福大學,歸于前副校長弗雷德·特曼(Frederick Terman)。當特曼來到這里的時候,斯坦福還不被認為是一家頂尖的學府。是他在1951年創辦了斯坦福工業園區,改變了斯坦福大學以及整個硅谷。我對特曼教授的敬意無以復加。
大多數大學都不認同教授經商,認為商業活動有悖于學術精神。但特曼不這么想,他認為賺錢是好事,他鼓勵教授和學生在硅谷創辦公司,不僅要在斯坦福進行學術研究,更要將學術成果直接轉化為商業產品,推動整個地區的發展。
特曼或許是第一位在商業公司擔任董事的大學教授;硅谷最早上市的三家科技公司,他都擔任了董事席位。在他的帶頭作用下,斯坦福的教授紛紛在外創業或兼職,學院還為學生創業提供了各種便利條件;雅虎就誕生于斯坦福的實驗室。
硅谷成功的第二個原因可能不為人知——冷戰。是的,在美國與蘇聯的冷戰階段,按照美國政府的規劃,斯坦福重點研究潛艇導彈的芯片技術和信息工程。斯坦福當時有一個400人的武器技術研究團隊,從美國軍方獲得了大量資金與資源,吸引了大量工程師來到硅谷。
特曼在二戰期間就曾負責領導美國軍方的秘密科研團隊。來到斯坦福后,特曼帶來了自己科研團隊的大部分人員,利用自己的關系從美國情報機構獲得了資源,從事微波和電子工程學的研究。這就是硅谷集聚大量科研人才的幕后因素。
伯克利大學也是非常知名的學府,但伯克利和斯坦福的文化卻截然不同。在冷戰期間,伯克利大學負責研究的是核武器,極度保密的文化讓伯克利的科研人員很少能夠外出創業,將學術成果用于商業運轉。 我也愛伯克利,但那里不屬于硅谷的一部分。
硅谷獨有的文化也是這里成功的第三個原因。在美國,加州遠離傳統的東海岸文化圈;很多人從美國各地來到硅谷創業,遠離自己的父母家人。在這里,他們沒有傳統家庭因素的干擾,不用擔心因為創業失敗而蒙羞,因而更加具有冒險精神。
我愛硅谷,這里比任何地方都寬容失敗,我們把創業失敗者稱之為“有經驗的人”(Experienced),投資者甚至也會更青睞他們。怕什么呢?投資者90%的項目都是以失敗而告終,他們也是不斷的失敗才獲得巨大回報。只要你懂得吸取經驗,硅谷就歡迎你再次失敗和成功。
硅谷還有更重要的回饋文化(Pay it Foward)。如果你創業成功,那你更有責任去幫助那些剛剛起步的創業者,來回報這個生態圈。當我年輕創業的時候,我向很多人尋求過建議和幫助,得到了成功者的無私提攜,他們沒有問我要過金錢或是股票,完全是免費的。
很多創業者成功之后轉型成為投資者,這同樣是在幫助下一代創業者,讓硅谷的生態系統可以繼續順暢運行。但我喜歡和人交流,分享自己的成功創業心得和智慧;對我來說,講授創業課程更有成就感。
創業過程如同作戰
我曾經是名軍人,我為效勞國家而自豪,而且我的創業生涯也從服役經歷中受益匪淺。當你經歷過戰爭,在混亂危險環境下生存過,你就知道反應迅速、果斷決策的重要性。這也是一名成功創業者的必備素質,因為創業和戰爭一樣是在信息不充分和巨大壓力下生存的過程。
創業者必須具有責任感,具有強大的抗壓能力,領導整個團隊前行。當我退伍之后來到硅谷,在第一家創業公司工作的時候,員工和客戶都曾經因為各種原因對我咆哮;我對自己說“你必須應對這一切,這和作戰真的沒什么兩樣,干得不好你就會死去”。戰爭經歷對我創業的影響和幫助,遠遠甚于其他任何文化因素。
后來我講授創業課程,也是訓練創業者的個人性格。你能否對變化做出迅速反應和決策,能否承受壓力和失敗,是一蹶不振還是無畏前行,能否始終具有激情和關注力,能否將創意轉化為實際行動?這些都是創業成功的必備因素。當然,你還得有運氣!
所有的創意都是假說,不管是什么想法,都是對市場需求的一種假設。我在斯坦福授課的時候,要求學生在6個月內打造出實際產品,推給顧客獲得反饋,經過不斷的測試和改進,最終拿出市場認可的產品。這種模擬過程對創業者幫助巨大。
具體的創業因素千差萬別,我能分享的只是怎樣去應對創業過程的各種因素。創業者可以虛心接受建議,但不要成為別人想法的奴隸,因為最終創業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在最終決策,別人可以給你啟迪,但你必須有獨立的想法。
30年前我創業的時候,信息還是非常匱乏,如果你足夠幸運,你有機會和成功者喝杯咖啡,得到他們的指點和建議。而現在我們有太多的信息,互聯網帶來了海量甚至相互矛盾的信息。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一方面是我們現在有更加系統的創業氛圍,可以幫助年輕人減少風險。
中國復制硅谷不可恥
現在是移動互聯網的時代,這也徹底改變了硅谷創業的環境。不需要大量資金也可以改變整個世界,智能手機讓用戶基數擴大到上億級別,創業者可以24小時觸及全球數億用戶,這是之前所無法想象的。現在的應用開發商,只需幾個人和幾個星期就可以改變命運,《Draw Something》就是最好的例子。
泡沫確實是存在的,這是好事,只要你不是最后接盤的??萍夹袠I的泡沫有積極的一面,更多資金流入創業公司,可以帶來更多新技術和產品。而且現在的泡沫和十多年前完全不同,當時數十家公司尚未盈利就瘋狂估值上市,那就是欺詐投資者。
而現在的泡沫只是因為創業公司的營收尚未達到相應級別,按照用戶基數來看,他們的估值仍然是合理的。而且現在的資金來自風投,Facebook和Twitter的估值很值得,這種泡沫不是什么壞事。
不用多少年,世界上每個人都會有智能手機,中國印度等新興國家會直接跳過PC時代,步入智能手機和平板時代。微軟(微博)在PC時代地位毋庸置疑,但他們錯過了智能手機和平板的機遇。PC時代已經過去,雖然微軟也在努力追趕,但他們在新時代的地位不可能和之前同日而語了。
蘋果是全球最為強大的科技公司。沒有了喬布斯,他們還能保持2-3年的領先勢頭,但之后可能會出現滑坡,就和當年蓋茨在微軟隱退一樣。當創始人離開科技公司的時候,科技公司能否保持創新勢頭是個很大的疑問。
蘋果、甲骨文(微博)、亞馬遜(微博)和微軟,都是在創始人手中通過不斷革命性創新達到行業的巔峰。當創始人離開之后,公司依舊可以保持很強的執行力,堅持之前的成功戰略,但創新的動力也會出現枯竭。雖然不是每家公司都這樣,但這的確是普遍現象,創始人離去對科技公司來說不是什么好跡象。
我沒去過中國,今年打算去北京和上海看看。我很看好中國市場,未來幾年蘋果與谷歌的移動平臺爭奪,中國等新興市場會成為關鍵陣地。中國也會成為一個重要的創業中心,這里會成為美國之外最重要的科技中心。當然,中國科技行業的成功還取決于科研實力、創業文化以及政府監管等因素。
我知道中國很多創業者直接抄襲硅谷的成功模式,但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恥的。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科技行業剛剛起步的時候,復制外來的成功模式是很自然的現象。第一代創業者進行復制,第二代創業者才是創新的一代。日本很多年前也是一樣,現在的俄羅斯同樣如此。
中國的競爭環境或許比美國更為激烈。這就像是一百多年前的美國,無序化市場競爭是第一步,當市場發展到一定階段,競爭規則才會逐漸成形,需要政府來制定規則。中國的市場經濟步伐已經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出色,或許不用多久,硅谷也需要學習中國的模式。
尾聲:一個小時的采訪很快過去,滿頭白發的布蘭克毫無疲憊的神情。最后,他以平靜的語氣結束了專訪:“我個人的成功不值一提,如果我的經驗和智慧可以給年輕人帶來幫助,那會是我最為驕傲的成就。30年前我們是先行者,30年后扎克伯格他們是傳承者,再后來還會有新的一代。創新的步伐不會停止,創業的旗幟繼續傳承,而榮耀屬于整個硅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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